第一次參與校董會議後,我遇上一個很特別的司機先生。
由於我對港島地域的熟識,除卻中環至灣仔地段,其他都相當片面和陌生。在普仁街斜路望出去沒望見認得的地標大廈,只好打的。卻原來的士在不一刻就轉出熟悉的soho區附近,我禁不住哦了一聲。
「很近的啦。」司機說。
「不好意思呢,我真的不懂走,怕錯。」想想也沒什麼歉意啦,我可是要付錢的啊。
「沒什麼!的士就是要載人的啦。」轉角看到一列古董店:「你記住這就是摩囉街,下次就認得。」
「我對這些不太懂。」我意思是古董。
「我可喜歡得很,我常來溜,看看有些是我們從前那年代用的東西,也就高興。」
「你不像是本地人,來港有多久?」司機一口濃重的北方音。
「我是昆明人,來了也三十多年了。」
「那麼摩囉街上賣的也許跟你兒時家裡的不大一樣吧。」說時只不過淡淡的,卻沒想到……
「都一般樣。我們上幾代在昆明可是個大戶人家,家裡什麼東西都有,我們家每個孩子都唸書,都算書香世代。要不是那文革,不會家破人亡,跑到這裡來開的士呢。」這一來,我剛才的話有點看不起人家似的。
都市中每個人背後都藏著一個好故事,我們這一代聽得懂,而又有興趣聽的都已沒剩幾人;恐怕到下一代,上兩代曾經如何破的家,如何人的亡,都懶去得知。
「你去東華醫院探朋友?」
「不,我去開會。」
「你是東華醫院工作的?你可不像醫生護士啊。」別看司機先生語若洪鐘,但用詞語氣都溫文有禮。
「啊,我是去參加校董會。」心情太過高興,竟然說得有點得意忘形。
「你真的要為香港教育盡盡力。」
「別這麼說,我也不知可以做點什麼,也不見得可以做得到什麼啦。」
「每個人要盡綿力,都能有一份力量;只在於有沒有好好使用。前幾日,我接載了一班老師,我說他們是靈魂工程師,他們卻連聲說不敢當不敢當。你們香港教育界都以『德、智、體、群、美』德先行;不過呀,我看現在青年呢,都未幾多個懂這個『德』字啊。」
這不能盡依賴在老師身上的,現今家長那嘴臉,那不可一世威風壓倒萬世的風格;自己種下的因,將來定會承受自己為這社會結下的果——我絕對相信!
不過,今日令我深思的不是他對現代青年沒德的控訴,而是——【靈魂工程師】這個名詞。
第一次聽到,是在林國平校長榮休前的家訪中;我們一班不同屆別的學生問道:「聽說你本來是建築工程師,是什麼令你忽然轉入教育呢?」
林校長這樣回答:「其實都是一般無異,教育學生是靈魂工程學;所以呀,我也並沒有轉行啊,而且靈魂的建造工程不是來得更高深更有意義嗎。」
林校長夫婦跟我家表舅父母當年原是同窗,各自在大學選修不同科目,卻最後都同選了這個最耗費心神,肩負最大責任的「浩大工程」,作為他們的終生職業;表舅父
一生在感化官位置上盡其責,表舅母也為中學校長。我可是在很多年之後,才偶然一個機會下,才發現我最尊敬的小雪老師,也竟然是舅母的學生。
上一代投身教育的長輩們都一派韜光養晦,將一生智慧奉獻給教育,培育出我們這一代所謂當世棟樑;可是我們這代懂得知恩,懂得回饋;又能幾許人?
看今日滿是補習天王的社會現象,看新聞中不斷揭發對學生作出非禮甚至誘姦的老師,看整天把「顧客心理」來形容學校和學生關係的老師;對不起,我統統看不過
眼!
然後,學生對老師們不敬,公開審評老師私生活,對老師們苛刻的要求;還有自恃有家長撐腰,對學校進行砲轟;家長們又自恃自己有學識,動軏要學校反思;對不
起,我更加看不過眼!
人人都問,當校董可是有報酬的;沒有。那麼對妳事業有何得益?應該也不見得有啥。那麼妳是打算順此勢踏足教育屆吧?想也沒有想過。
真誠的,我總覺得我談不上是個合適人選。不過,能夠有這個機會,我還是覺得這是人生的一項榮耀。我深思著司機先生說的「每個人要盡綿力,都能有一份力量;只在於有沒有好好使用。」
黃校長說要不是因為學校正值這個暑期進行裝修,我們還不見得能來到東華醫院總部的會議室開校董會。 這次卻讓我得到一次難得機會,站在東華醫院內的議事堂,抬頭看著一幅一幅掛在牆上歷逾百年的對聯。
崇敬與榮幸填滿我心,既感激又感動。 東華當年作育於眾位於我有教育之恩的恩師長輩;今日,我能做的,也就是盡我一分綿力;支持學校發放正能量!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